一吻秋色
文/白羽洛
南国之秋,最寻常的,是雨。来自太平洋的暖风与落基山脉针锋相对,连带着雨也泛着凛凛寒光。一场秋雨一场寒,古老的文化即使穿越千百载流光,仍能轻描淡写地在大洋彼岸留下痕迹。独自往返于公寓与学校间,屋舍错落,景致却不尽相同。
去时总是逆风。点燃的白炽灯划过苍蓝色的天空,优雅的抛物线在柏油路上溅起明晃晃的玻璃碎片,从瞳孔插入心脏。锋锐处滴下鲜血,风儿却愈发喧嚣。若非口罩庇佑,这冷冽的秋便会如生蝮蛇胆捅入我的肠胃,肺腑,乃至心脏。
返还的路时常浸润在苍茫的雾霭中。濡湿的睫毛晕染房屋生硬的轮廓,悲伤也从鲜花扎成的十字架上一圈圈荡开,独留圣洁的百合花葳蕤着。代步的单车确乎是上世纪末的产物:斑驳的铁锈,常年被购物袋折弯的挡板,以及颤巍巍的座垫。每当摇晃过漫长巷陌,不堪重负的连接处便晃出吱嘎的颤音,一圈又一圈。缓缓前进的“老爷车”在悠哉中萧索,一如这冷风中的秋色,口脂一般。直接从小铁匣中挖来吃是不行的,须得是恋人细细涂在唇上,再近乎虔诚地轻舔卷入唇齿,宛若丝绒。清冷的香气,郁郁的色泽,有如南瓜戚风蛋糕般的绵密质感。
秋,几乎失去了个性可言。夏日的艳阳仍倔犟地占领着白日,威风凛凛阳光如喧嚣的蝉鸣。冬,却悄无声息地弥散在晚风中,像药片在水中溶解,一点点裂纹从心中散开。半夜三更被猝不及防冻醒的人,总要一边慌慌张张翻箱倒柜寻找电热毯和棉被,一边拿出外出穿的大衣,又在白天被晒的穿短袖都嫌热。秋更像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姑娘,微微颔首,低敛着眉眼,任凭属于自己的日月被蛮横掠夺,只像一株藤蔓蜿蜒着,蜷曲着,在不经意间挂上累累硕果,在泛黄枯萎的叶间掩映着,颇为俏皮的眨眨眼。所谓“暗送秋波”,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且观观,那秋色。轻嗅,那秋色。舔舐过最后一枚果实腐烂而甜腻的味道,再一吻秋色。秋是中性的。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阳刚在这里如阴阳般调和。矛盾的词汇也可以用来描述同样的秋。祂是脆弱的,也是刚强的。如蝴蝶从枝头凋零,如禾秆背负沉甸甸的穗,撑起往后数月的脊梁。不同地方的秋向夏和冬让步温度的掌控权,却默默的染出一片成熟的气息:金黄,橙黄,棕黄。在这里,死亡和成熟共用同一个身体。乌鸦嘶鸣着,喑哑着赞曲,亦是哀歌。
秋不仅可观,可听,亦可吻。吻是爱的最高敬意。当言语苍白的时候,当暝色四起,不见面孔,只余轮廓的时候。失去了夏虫的叫嚣,呼吸和心跳催促着,暗示着,怂恿着,用一枚轻吻揭开所有谜面的谜底。故去的牢笼,困兽围城,腐朽而空洞的眼神映出漫天枫雨,如点点星火。是虚幻的燃着,还是真实的灼烧?只有自己明了。抑或许,只有当局者不明了。秋,带来了新的可能,也带来了旧的结果。也许逝去的才是答案?如青葱的绿阴,青葱的盛夏,与青葱的青春。在个子不见长的年纪,窥见萎缩入土的结局。预言家是幸福的么?一颗白果落入帽兜,控诉秋风吻的太过粗鲁。
说到这里,大抵是惦念故乡了。即使秋老虎肆虐,我也只对脚下落叶清脆的沙沙声偏心。满园菊花争奇斗艳。虽不输春日,却多少也有几分奠祭之感。也是。除却刘禹锡强行以清高为骨替秋上诉,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无不以悲入秋。秋风秋雨更是其中代表。“一场秋雨一场寒”。聚而又散的落叶,骚动惊飞的寒鸦,连月色都结上一层薄霜。悲伤逆流成河,相思无处可解。“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岂是不可解呢?不过是不愿解,不甘解,是藕断丝连,也把心网系出千千结。
莫斯科的秋,该是飘雪的季节了吧。是否也如故乡般添衣即可?抑或要等供暖带来一丝温热?而太阳依旧普照着,越过八个时区,燃尽悲伤的柴,返还暖洋洋热气腾腾的爱。
明天是个好天气。如果顺利,秋会把我托付给祂的吻,让一阵风印在你的唇畔。
且跃重洋千里,共吻秋色。
作者简介:白羽洛,字默徵,00后青年作家。第十届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作者发表于各大网络平台。箴言:趁年少,去追逐自己的热爱,哪怕不是山海,祝我们万事胜意,所爱不负。
责任编辑:柯鹏
2024-07-09 18: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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