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土窑烧红薯:岁月深处的甜蜜烟火
立冬已至,早晚的风就像脱缰的野马,带着丝丝凛冽,在空气中横冲直撞。偶漫步,行至矿区门口,彼时暮霭沉沉,如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向大地。就在这苍茫之间,远处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给矿区远山苍凉的大地增添了一丝烟火气息。
如今,望着这缕青烟,思绪飘飞,往昔那各家各户烟囱浓烟缭绕的画面,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旧梦。“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那曾是乡村生活最平常却又最温暖的注脚,可如今,电磁炉、煤气这些新能源的普及,让那种一到下午便烟熏味满村的烟火情,渐渐淡去了,现在回忆好像烟囱浓烟缭绕已有了年代感。
然而,在陕北这片古老而广袤的黄土地上,还有一种味道,他也能穿越岁月的长河,在记忆的味蕾上久久停留,那便是土窑烧红薯的味道。那便是土窑烧红薯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着泥土芬芳、炭火温暖和红薯香甜的独特气息,质朴醇厚得如同这片土地,承载着世世代代陕北人的深情。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还守在老家,广袤的土地就像一座天然的宝库,瓜果蔬菜、农作物漫山遍野。每到这个季节,孩子们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上山寻野味,而我最喜“搜红薯”。而我,最热衷于“搜红薯”。这“搜红薯”可大有讲究,就是等种红薯的主家把红薯刨完后,我们这些小家伙便像寻宝似的,去翻找那些遗漏在土里的红薯。
一到放学或者星期天,我就像个出征的小战士,扛着外爷家的小镢头,胳膊上挎着那用红条精心编就的小筐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梯田进发。到了地里,便开始一寸一寸地翻土。那小镢头一下一下地刨进土里,就像打开一个个神秘的小盒子,每找到一个“大货”——那些又大又肥的红薯,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那种喜悦感和成就感,是小孩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为家里大人提高收成的自豪,是一种质朴纯粹的快乐,就像辛弃疾笔下“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里的小儿一样,满心欢喜都写在脸上。
等到搜索完毕,有时会烧红薯。这自然先是从筐子里挑选红薯,这可不能马虎。得挑那些表皮光滑得像刚打磨过的玉石,而且大小适中且一致的红薯。为啥要这么讲究呢?这可都是经验之谈,小的红薯就像那娇弱的小火苗,禁不起折腾,容易被烧焦,变成黑乎乎的一团;大的红薯呢,又像那顽固的大石头,火候不够就烧不熟,吃起来还夹生。大小不一放在一起烧,那可就没办法准确掌握火候和时间了。
红薯挑好后,接下来就是寻找“风水宝地”了。小时候啊,最爱找那种大概300-400毫米高的矮台阶,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就像大自然特意为我们准备的烧烤场地。先从矮台阶的立面往里挖,就像开凿窑洞一样,得小心翼翼地,挖成一个类似窑洞样子的洞。然后在上面的平面留不到100毫米厚的面,再从顶部平面向下挖,和下面挖到的半圆面挖通,这样就在顶部形成一个200毫米左右的圆口,嘿,这形状,就和陕北人家的锅灶有几分相似呢。等这个窑洞形状的土窑成形后,就用干点的土疙瘩围着顶部圆圈往上垒,一层一层的,就像在搭建一座小小的城堡,越往上口越小,等到最高点土疙瘩合拢,就像给城堡封顶了,这道工序才算大功告成。
剩下的就是找柴火了。那时候,垴畔上可真是个天然的燃料库,最多的就是黄蒿或者玉米叶子,这些东西就像热情的火精灵,一点就燃。要是还需要硬柴枝,就去树上扳一些下来,这些硬柴枝烧起来火力旺,能让土窑里的温度升得更高。
等一切准备妥当,就到了激动人心的点火时刻。火舌舔着柴禾,迅速蔓延开来,噼里啪啦地响着,就像在演奏一场欢快的音乐会。这火候什么时候到位可有大学问,就像烤红薯的秘籍一样。一般来说,得等到上面垒的土疙瘩被烧得滚烫,呈现出最高温的时候,而且下面的柴火基本烧得只剩下红火星和柴灰,这时候,就可以停火了。
火一停,就开始往窑里放红薯啦。红薯要一排一排隔开点放,这放多少红薯可得看有几个人吃,得计划好了,不然不够吃或者浪费了可都不好。等红薯全部放好,就轮到小镢头大显身手了。用小镢头把垒起来的土疙瘩连带着土窑全部砸碎,砸得越碎越严实越好,这样下层的柴火余温和上层的土疙瘩就能紧紧包裹住红薯,让红薯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快快熟透。
这等待的过程啊,就像等待一场甜蜜的约会,既兴奋又煎熬。人多的时候,大家可不会闲着,玩玩“打老爷”或者拿出弹弓来比划比划,欢声笑语回荡在田野间。等红薯快熟的时候,那香甜的味道就像调皮的小精灵,开始悄悄地从土里冒出来。起初,那味道淡淡的,若有若无,恰似“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又像微风拂过田野带来的一丝花香,轻轻地挠着你的鼻子。但渐渐地,那味道越来越浓郁,就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勾动着肚子里的馋虫,让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终于,到了揭开土层的时刻。热气腾腾中,红薯们一个个被火烤得外皮焦黑,像是穿着黑色铠甲的小战士。但当你轻轻剥开那焦黑的外皮,里面金黄色的果肉便露了出来,热气裹挟着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金黄的色泽,如同阳光照进了窑洞,温暖而诱人。咬上一口,红薯的香甜在口腔中瞬间绽放,软糯的口感让人陶醉。外皮带着一点焦脆,与里面绵软香甜的果肉形成了绝妙的对比,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大地的甜蜜和岁月的温柔。
在那寒冷的陕北冬日里,土窑烧红薯是人们最温暖的慰藉。当然大人们劳作期间,也会烧红薯和洋芋,那时候手上还带着泥土的气息他们,坐在田地里,吃着烧红薯,谈论着庄稼的收成和家长里短。孩子们则在一旁嬉笑打闹,手上、脸上沾满了红薯的甜蜜,那笑声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与烟火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陕北乡村最温馨的画卷。
如今,岁月如流水般匆匆而过,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就像一阵狂风,席卷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但每当我回忆起陕北土窑烧红薯的情景,那烟火缭绕中的甜蜜味道,那质朴纯真的欢声笑语,就像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永远照亮着我心中关于故乡的记忆。那是一种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味道,无论我走多远,它都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地牵着我,让我永远不会忘记故乡的温暖。(贺磊)
责任编辑:柯鹏
2024-11-12 18:3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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