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陕北农村的清洁取暖尝试

入冬以来，华北地区陆续进入采暖季。而今年冬天，疫情阴云尚未完全褪去；在北方特别是农村地区，煤炭价格的普涨让燃煤取暖的农户增加了支出。

燃煤取暖仍是中国乡村冬季取暖的主要方式，国家大力推广清洁煤的政策导向下，目前全国清洁煤取暖比例大约50%。未更换清洁炉灶的农户还延续着传统，冬季燃烧散煤、木柴、玉米芯等取暖。这些燃料产生的室内烟尘极高，可能导致多种疾病风险，扩散到室外，也污染着大气，成为冬季北方雾霾的一部分。

如何在解决农户清洁取暖的同时，大幅减少污染源排放，使乡村更绿色，更宜居，是大道应对气候变化促进中心(以下简称“C Team”)过去几年来在陕北农村试点“绿色乡源”的出发点。C Team是由万科创始人王石联合众多企业家和公益人共同发起的应对气候变化公益机构，陕北项目点是从农村采暖角度缓解气候问题的落地点。

传统燃煤排放大量的空气污染物，其中黑碳的全球升温潜势是二氧化碳的数百倍，这也是C Team四年来在万科公益基金会的支持下始终在陕北农村探索清洁炉灶项目的原因。

陕北南沟门村的居住房屋多为窑洞，这既是陕北传统也因其冬暖夏凉的特性为村民所偏爱。每户都有多口窑洞，以往多采用室内炉灶燃烧玉米芯子配合燃煤进行取暖与做饭。

去年采暖季开始前，C Team联合中关村创蓝清洁空气产业联盟向项目点延安市甘泉县南沟门村的10户试点农户发放生物质燃料及配套炉灶，并进行24小时实时空气质量监测。

生物质专用炉灶不能烧煤，节约了农户的买煤费用。生物质炉具燃烧生物质成型燃料，这些燃料由农林剩余物制成，今年取暖季已经开始利用当地的秸秆和树枝等农林废弃物，制成生物质颗粒料。既实现了清洁取暖，也缓解了当地的秸秆处理难题。生物质颗粒料燃烧后的灰烬还可以作为有机氮肥还田，提升了秸秆的资源化利用率。

图说：郝大爷老两口坐在自家炕上

调查人员在村里走访了郝大爷老两口，他家的窑洞里睡觉的大炕连着烧火做饭的锅灶，每天做饭时的热气能给窑洞带来点暖和气。烧煤采暖季为了省煤，不算太冷的日子郝大爷家不再单独烧煤取暖，做饭的热乎劲儿就凑合了。郝大爷不善言辞，老伴白大妈不识字不过能说会道：“我怕热，不烧太热。每年烧3个月煤，要600多快钱呢。现在有了新炉子，就更好了。”

图说：领取生物质炉灶

郝大爷白大妈两人开着三轮车领取了生物质炉具，还特意向现场指导的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周宇光了解了炉具的投料方法、注意事项，特别是如何避免一氧化碳超标——“睡前烧一把，熄火再睡觉”。

图说：中国农业大学周宇光老师现场指导使用事项。

最初郝大爷只是出于生物质炉具可以不烧煤，省了燃煤钱而高兴，用上了新炉子后发现干净多了，也没有原来呛人的烧煤味儿。这是六十多岁的郝大爷经历过的最干净、暖和的冬天。

去年试点户的成功，促成了C Team和创蓝清洁空气联盟，当地甘泉县石门镇政府、南沟门村委会达成了共识，在南沟门村开展生物质成型燃料的试生产。今年夏天，试生产成功后，南沟门村的青壮劳力高亮和罗云夫妇俩在村委会和项目组的支持下，在自家院子搭建了秸秆加工点，负责今年冬天免费为村民加工秸秆。这是当地促进社区发展的创新项目，帮助当地政府和农民解决秸秆污染和清洁取暖问题。农户可以把自己的秸秆运到加工点，置换生物质颗粒料，置换量达一吨之后可免费领取由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全球环境基金小额赠款计划资助的专用炉具，解决冬天采暖问题。

如今南沟门村的45户已经用上了安全、清洁的生物质炉具。项目组和高亮夫妇在取暖季结束后将评估秸秆加工的运营成本和用户反馈，为后续创造环境和经济双重效益打下基础。

图说：生物质燃料生产现场。

附：政策背景和项目推广可能性

国新办刚刚颁布的《新时代的中国能源发展》白皮书中，也提到了“北方地区清洁取暖”的问题。如何解读清洁取暖的国家政策和发展方向?

中国农业大学周宇光：北方地区清洁取暖，是习总书记在2016年提出来的，十三五期间，重点地区已经有了明显效果。白皮书的发布，体现了国家对清洁取暖政策的长期性、一贯性。经过实地走访发现，决定农村地区百姓选择取暖方式的因素是成本，即使是有补贴的情况下。那么，在进一步要求清洁的背景下，我们还是要注意做好因地制宜推广适合当地情况使用的清洁取暖方式。在这个过程中，生物质燃料的优势也被逐渐体现出来了，因为生物质的本质是太阳能，从它形成到作为燃料使用的过程中，总体上没有碳排放的净增加。另一方面，我们认为，农村的清洁取暖是实现农村能源革命的短板之一。所以，希望后续能够进一步加大对生物质清洁取暖的技术和规划研究，以更好地促成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实现。

南沟门村的试点，在其他地区推广的可能性有多大?

中国农业大学周宇光：在生物质采暖模式中，大家比较关心的是如何确保原料能够可持续地获取。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专家和当地干部群众一起讨论，最终确定的方案是，由村镇一级挂帅，确定秸秆还田和离田的量，并且明确了，根据各户送来的秸秆等原料的量，取走加工好的成型燃料;另一方面，配备小型燃料成型机，选择有热情、有干劲的农户负责生产;在炉具的配备方面，通过项目资金购置的炉具优先向贫困户、低保户发放。未来我们希望遴选质优价廉的炉具进一步扩大推广范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总结就是在延安这个革命圣地，要继续发扬“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

绿色乡源清洁取暖项目，是一个示范性项目，也正处在我们国家全面实现脱贫攻坚的重要时刻。现在看来，合理使用农村的秸秆等废弃的生物质原料，通过低成本的加工方式，以及高效清洁燃烧炉具，可以有效降低散煤燃烧取暖带来的温室气体和PM2.5排放，同时，因为其成本可接受，从另一个角度提升了清洁取暖在陕北农村的可及性。若能够在我国广大北方农村地区复制推广陕北项目可持续的清洁取暖经验，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在完成工业领域减排目标的基础上，将进一步在农业农村领域减排方面取得更大的突破。目前全球还有数十亿人使用固体燃料炊事、取暖。因此，绿色乡源项目的有益经验，未来可以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生活能源清洁化方面发挥更好的效果，提升各国的应对气候变化能力。

责任编辑：王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