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流音寄慈怀:解码父亲张行易笔下的山水人文交响诗
暮色如陈酿的徽墨在宣纸上缓缓洇开,悄然晕染窗棂时,我总会翻开父亲的手稿。指尖抚过那些力透纸背的墨迹,仿佛触碰到时光的褶皱,岁月的温度从泛黄的纸页间缓缓流淌。《阳乌岭晨曲》的歌词与五线谱静静相依,宣纸上的汉字宛如灵动的音符,在跨越时空的长河中温柔对谈。四幅嵌名对联严守平仄对仗的格律,宛如严谨规整的古典交响乐;而《阳乌岭晨曲》的歌词,则似灵动飘逸的即兴乐章,在韵律的框架中自由舒展。这些作品交织成父亲以文字与旋律谱写的精神长卷,浸润着儒释道的千年哲思,滋养于音律美学的灵韵之中,诉说着一位文人对故土的缱绻深情、对文化的赤诚坚守,更折射出他对生命本质的深邃叩问。诚如海德格尔所言:"语言是存在的家",父亲的每一笔墨痕、每一段旋律,皆是其精神世界诗意栖居的明证。
一、韵律交响:
在语言与音乐的交融中起舞
父亲对韵律的精妙把握,源于他对汉语言灵韵的深刻洞悉,以及对音乐艺术的至深热爱。在他的作品里,语言与音乐的边界悄然消融,编织出独特的艺术织锦。古希腊哲人亚里士多德曾言艺术的本质在于"摹仿",而父亲的创作,正是对自然节奏最动人的摹写。这种摹写并非简单的复制,而是以文字为笔、韵律为墨,在纸页间勾勒出自然与人文交织的瑰丽图景。
"望中红荷彩蝶戏,江上锦鲤浪里嬉",这副对联宛如江南丝竹的文字化身。从声调的雕琢来看,"望中"二字以去声收尾,发音悠长而深远,仿若古筝泛音空灵回荡,余韵袅袅间仿佛将观者的视线引向远方;"江上"转为阴平与去声交织,声调骤起骤落,恰似琵琶轮指的灵动跳跃,营造出一种活泼而富有节奏感的听觉体验。这般声调的流转,不仅勾勒出空间场景的转换,更在读者耳畔奏响层次丰富的听觉盛宴。在对仗方面,"望中"与"江上"遥相呼应,前者是目力所及的空间,后者是浩渺的水域,方位的对应使得画面更具纵深感;"红荷"与"锦鲤"相映成趣,一为岸上绽放的花朵,一为水中畅游的生灵,色彩与物象相得益彰;"彩蝶戏"与"浪里嬉"动态鲜活,"戏"字生动地描绘出彩蝶在花丛间轻盈飞舞的姿态,"嬉"字则赋予锦鲤在波浪中嬉戏的欢快神情,将江南水乡的灵秀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恰似《乐记》中"声成文谓之音"的生动注脚。
再看《阳乌岭晨曲》,开篇"薄雾轻掩古寺檐,露珠滑落油茶间",便以细腻笔触勾勒出晨雾初起的朦胧画卷。从音韵的角度剖析,"薄雾"的唇齿轻擦,发出轻柔的摩擦音,仿若雾气在空气中缓缓流动;"轻掩"的气息流转,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仿佛不愿打破清晨的宁静;搭配"露珠"的舌尖轻弹,清脆而短促,如同露珠坠落的瞬间;"滑落"的清脆声响,将晨雾的氤氲之态描摹得丝丝入扣。"晨钟唤醒沉睡山巅,曙光初破旧云帘","唤醒"与"初破"如乐章中的重拍与轻拍,"唤醒"一词以浑厚的音调,展现出晨钟声音的穿透力,打破山间长久的寂静;"初破"则以渐强的节奏,借曙光的渐显绘就动态光影,让韵律在时空交错中自然流淌。正如王夫之所言:"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父亲笔下这些对声音与动作的细腻捕捉,让读者仿若亲身立于阳乌岭的晨光之中,感受每一丝晨风的轻抚,每一缕光线的变化。
"山风奏响松涛弦,野花绽放古佛前",将自然之声幻化为音乐意象。"奏响"一词赋予山风与松涛琴弦拨动的韵律,仿佛山间的风是一位技艺高超的乐师,在松枝间演奏着悠扬的乐曲;"绽放"则让野花的盛开化作献给古佛的庄严礼赞,给人一种神圣而美好的感觉。"晨雾织就青罗缎,朝霞晕染半坡杉","织就"与"晕染"两个动词极具画面张力,前者勾勒出晨雾如丝绸般的柔滑质感,仿佛晨雾是一双巧手,在山间编织出精美的绸缎;后者晕染出朝霞光影的渐变之美,将朝霞的色彩变化生动地展现出来。"山溪跳跃银珠闪闪,薄雾漫过古亭栏",山溪的"跳跃"充满蓬勃生命力,恰似《易经》中"天行健"的进取精神,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与朝气;薄雾的"漫过"则带着道家"道法自然"的从容洒脱,展现出一种宁静而悠远的意境。诚如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所述"情以物迁,辞以情发",父亲的文字让自然与人文在韵律的交响中完美交融,使每一个文字都成为跳动的音符,每一句话都成为流淌的旋律。
父亲常说:"自然界的一切声响和运动都蕴含着内在节奏。"他的对联如严谨的古典奏鸣曲,严守格律规范,每一个字的平仄、每一个词的对仗都经过精心考量,如同交响乐中精准的音符编排;歌词则似自由的即兴创作,在规矩中寻求突破,既有韵律的框架约束,又充满灵动的变化,如同即兴演奏中迸发的灵感火花。这种将语言韵律与音乐节奏熔于一炉的创作,正是他"天地皆音律"艺术哲学的生动演绎。从哲学层面看,这暗合中国"天人合一"的古老智慧——每一个字词的斟酌、每一处韵律的编排,皆是对自然规律的诗意摹写,体现着人类对宇宙和谐的永恒追寻。正如《乐记》所言:"大乐与天地同和",父亲的创作,正是在语言、音乐与自然之间,谱写着一曲和谐共生的美妙乐章,让读者在文字与韵律的世界中,感受到大自然的韵律之美与人文精神的交融。
二、哲思镜像:
山水意象中的文化密码与哲学沉思
父亲的作品中,儒释道与《易经》的思想如细密血脉,赋予作品深厚的文化底蕴与哲学内涵。雅斯贝尔斯的"轴心时代"理论,强调人类文明精神传统的形成,而父亲的创作,正是对东方千年精神传统的传承与创新,他以独特的艺术视角,将这些古老的思想融入到作品的字里行间,使其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永着祖鞭建大业,兴在小园育红梅",短短一联,道尽人生两种境界。"永着祖鞭"巧妙化用祖逖北伐的典故,祖逖为收复失地,率领军队北伐,其"中流击楫"的壮志豪情,彰显儒家积极入世、建功立业的豪迈气概,体现了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精神;"兴在小园育红梅"则转向道家"守拙归园田"的隐逸情怀,小园之中培育红梅,远离尘世的喧嚣,在宁静的田园生活中寻找内心的平和与安宁,同时暗含《易经》"潜龙勿用"的处世智慧,如同潜藏在深渊中的龙,在时机未成熟时默默积蓄力量。这种将宏大抱负与细微耕耘并置的写法,展现出个体在历史长河与日常生活中的双重存在,恰似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理想的诗意写照,告诉人们既要心怀远大理想,又要脚踏实地,从点滴做起。
《阳乌岭晨曲》中,"石阶蜿蜒入云端,清泉叮咚诉流年",以极具象征意味的意象展开哲思。蜿蜒向上的石阶,一级级延伸至云端,象征着儒家对理想境界的不懈追求,如同一个人在人生道路上不断攀登,向着更高的目标迈进;潺潺流淌的清泉,清澈而灵动,暗含道家顺应自然的智慧,它随着地势的起伏流淌,不刻意改变方向,而是遵循自然的规律,展现出一种从容与豁达。二者交融,展现出父亲对人生道路的辩证思考:既要保持向上的进取精神,不断追求进步与成长;又要懂得顺应自然之道,不逆势而为,在努力与顺应之间找到平衡。正如老子所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父亲将这种哲学思想融入到作品之中。"松鼠跃过千年古檀,梵音惊起林间岚",松鼠的飞跃,身姿轻盈而敏捷,暗喻《易经》中生生不息的变化之道,生命在不断的运动与变化中延续和发展;梵音惊起的岚雾,营造出佛家"诸行无常"的空灵意境,世间万物皆在变化之中,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引导读者思索生命的本质,感悟人生的无常与虚幻。
"冷雪含梅添秀色,水乡丹桂露凝霜"与歌词中"每缕风都藏着,佛的祈愿"遥相呼应。冷雪与红梅的对立统一,恰似佛家"烦恼即菩提"的辩证智慧,冷雪的寒冷与严酷,象征着人生中的困难与挫折;红梅在雪中绽放,展现出坚韧与美丽,意味着在困境中也能寻得希望与美好,烦恼与智慧本就相互依存。赋予山风以"佛的祈愿",则让阳乌岭超越地理意义,升华为承载文化基因与哲学思考的精神图腾。正如朱熹所言:"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父亲通过对山水意象的细腻描绘,搁置现实的功利考量,带领读者进入纯粹的精神世界,让自然景物成为文化记忆与哲学思索的生动载体。在阳乌岭的晨雾、山风、梵音中,读者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脉络,感受到文化的传承,领悟到哲学的深邃。
三、德艺双馨:
艺术与人格的完美圆融
父亲的艺术成就与其人格修养水******融,他的作品,就是其精神世界最真实的映照。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指出"美是道德的象征",这一论断在父亲的创作中得到了完美诠释。他以高尚的品德为根基,以卓越的艺术才华绽放光芒,将艺术与人格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的对联严谨工整,字里行间流淌着对传统文化的敬畏。每一次提笔创作对联,他都如同虔诚的信徒,对待平仄、对仗的规则一丝不苟。这种严谨不仅体现在文字的形式上,更深入到内容的表达中,每一个典故的运用、每一个字词的选择,都经过反复推敲,力求准确而精妙。《阳乌岭晨曲》的歌词灵动自由,洋溢着创新进取的精神。在歌词创作中,他大胆突破传统的束缚,以新颖的视角和独特的表达方式,展现出对生活的热爱与对艺术的追求。这种严谨与自由的平衡,恰是他人生态度的写照:在坚守传统中开拓创新,在遵循规范中彰显个性,暗合王阳明"知行合一"的哲学理念。他深知传统是艺术的根基,创新是艺术的生命,只有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才能创作出真正有价值的作品。
为邻里书写春联时的专注,与创作《阳乌岭晨曲》时的深情,一脉相承。每当春节临近,邻里们纷纷拿着红纸来到家中,请父亲书写春联。他总是放下手中的事务,铺好红纸,研好墨汁,全神贯注地书写。每一笔都饱含着祝福,每一个字都寄托着希望。这种对他人的关怀与付出,尽显儒家"仁者爱人"的精神境界。而在创作《阳乌岭晨曲》时,他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歌词中"野花绽放古佛前"的生机盎然,"炊烟萦绕古寺檐"的人间烟火,皆源于他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与热爱。他常常漫步在乡间小道,观察野花的生长、炊烟的飘散,用心感受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将这些真实的情感融入到作品中。义务开办传统文化讲座,无偿传授对联创作,更是他传播文化、传承文明的具体实践。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喜爱传统文化,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这正契合了孔子"有教无类"的教育理念。
书房中《易经》与英语词典并置,古琴旁散落着对联草稿与乐谱,这般看似矛盾的场景,实则是他"中西融通、三教合一"精神的生动注脚,与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不谋而合。他认为,不同的文化之间应该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他的作品中,既可以看到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又能感受到现代思想的活力。他以开放包容的心态,接纳多元文化,将其融合在自己的创作中,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
《阳乌岭晨曲》副歌"阳乌岭,晨曲绵绵;每缕风都藏着,佛的祈愿",与对联中"兴在小园育红梅"的育人情怀相互辉映。他既有儒家"为天地立心"的担当,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和行动,为社会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传递正能量;又有道家"物我两忘"的超脱,在面对名利时保持淡泊宁静的心态,专注于艺术创作和文化传承;更有佛家"慈悲为怀"的境界,关心他人,乐于奉献,用自己的力量温暖他人。这种将艺术创作与人格修养相融合的人生实践,完美诠释了中国传统美学"美善相乐"的理想。正如孟子所言:"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父亲用一生的创作与生活,践行着"德性即幸福"的哲学真谛,在艺术的道路上追求卓越,在人生的旅程中修养品德,实现了艺术与人格的共同升华。
四、精神永续:
文化传承的诗意范式
如今,父亲的对联手稿与《阳乌岭晨曲》曲谱,已成为家族最珍贵的文化瑰宝。每当诵读对联、吟唱晨曲,都能感受到父亲的精神在文字与旋律中重生。这些作品不仅仅是纸张上的文字和音符,更是父亲一生的心血结晶,承载着他的思想、情感和理想。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理 论,在父亲的创作中得到完美印证——他将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智慧融于一体,开创文化传承的新境界。他以独特的方式,让古老的文化在现代社会中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父亲留下的不仅是艺术作品,更是文化传承的诗意范式。他以对联的工整教会我们坚守传统。对联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有着严格的格律要求和丰富的文化内涵。父亲通过自己的对联创作,向我们展示了传统文化的魅力和价值,让我们明白传统是我们的根,是我们文化自信的源泉,我们应该珍视和传承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正如顾炎武所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传承文化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以歌词的灵动鼓励我们大胆创新。在《阳乌岭晨曲》的歌词中,他打破常规,以新颖的语言和独特的意象,展现出艺术的创新之美。他告诉我们,传承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要在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赋予传统文化新的时代内涵,使其更好地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以儒家的担当投身文化创作,他深知文化对于一个民族的重要性,因此以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用自己的作品传递正能量,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以道家的豁达面对人生起伏,在生活中,父亲也经历过许多挫折和困难,但他始终保持着乐观豁达的心态,这种心态也体现在他的作品中,让读者在欣赏作品的同时,也能汲取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以佛家的慈悲拥抱世间万物,他关爱身边的每一个人,关注社会的发展,用自己的作品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人间真情的赞美。
在全球化浪潮中,他的创作提醒我们:传统文化并非尘封的古董,而是鲜活的精神源泉。在当今时代,各种文化相互碰撞、相互交融,传统文化面临着诸多挑战。但父亲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传统文化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吸引力。正如王夫之所说:"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谓之道之器也",传统文化与时代发展紧密相连,我们应在传承中创新。父亲用一生诠释着对传统文化的创造性传承。他通过自己的理解和感悟,将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相结合,创作出具有时代特色的作品,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喜爱传统文化。
站在阳乌岭巅,云雾缭绕的群山间,仿佛又听见父亲吟唱《阳乌岭晨曲》的声音。那些工整的对联、灵动的歌词,早已化作永恒的精神星火,在岁月长河中闪耀。它们照亮了我的人生道路,也将指引更多人追寻文化根脉、探索生命真谛。父亲虽已远去,但他留下的精神财富,如阳乌岭的晨曲般,在历史的天空中永远回响,激励着代代后人在文化传承的道路上,续写新的华章。正如本雅明所言:"传统不是我们继承的遗产,而是我们投身其中并传承下去的事业",父亲用毕生心血,为这一伟大事业书写了动人的篇章。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将带着父亲的期望,继续在文化传承的道路上前行,让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作者:张运韬,歌词作家、诗人、文艺评论家。系湖南省哲学学会理事、湖南省音乐评论家协会委员、湖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邵阳市音协音乐理论创作协会副会长、邵阳市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会名誉会长、湖南省大成拳研究会第二届理事会常务副主席、大成拳笫三代传承人)
责任编辑:唐 伟
2025-06-10 17:2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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